[迪云]岬角苍井

  [side.A]岬角。
  
  
  
   [00]
  
  
   他们说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并不是生死相隔也不是天各一方,而是我想见你,却永远无法得知你在哪里。
  
  
   [01]
  
  
   天晴。阳光落在浅绿色的竹叶上踏出了星轨的痕迹,白色的浮云悠然自得地漫游在天际。微风只牵得起柔嫩枝条的手臂,和音混淆在空气中像是有人在演奏着悦耳的风琴。
   云雀站在窗边看着最熟悉的校园抿唇不语。沉默是最适合安静的方式,仿佛时间就这样风平浪静地驶过航线,然后杳无踪迹。他看着那些与自己身穿同样校服的学生追逐打闹玩得不亦乐乎,好像笑声传达到的地方就是属于他们的国家。明明整个并盛都是自己的吧,为什么他还是会觉得空虚。云雀想不明白。他闭上眼睛让自己冷静不要再去想那些无聊的事情,可是当视线脱离了光源,周遭变成漆黑一片时,夹在记忆里变成了书签的画面又沸腾起来,迅雷不及掩耳般涌进了呼吸。
  
  
   『只有一个人的话,是不能构成‘世界’的哟。』
  
  
   温和的话语像回音绕梁不去。停在嘴角的笑纹如同刀刻般清晰。明亮的碧绿色眼瞳像翡翠,不可触碰却又好像集合了全宇宙的引力让人移不开视线。光芒万丈的金发无数次灼伤了眼睛。
  
  
   『所以,也让我加入吧,恭弥。』
  
  
   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恭弥。
  
  
   『让我住进你的脑袋里,让我和你一起叙述回忆,好不好?』
  
   切。
  
  
   [02]
  
  
   如果无法兑现那么所有的承诺都只是妄言。开始了起点却不肯填补其间的空缺,漫无目的的等待迎来的会不会是残忍的终结。如果没有相信过那么也就无所谓背叛,如果没有付出过那么也就无所谓受伤。
   云雀独自一人在教学楼顶训练,风势很大将衬衫吹得猎猎作响。腰部被褶皱勾了出鲜明的线条,视线停留的地方本该站着的人却不在。花瓣乘着凛冽的风迎面而来,遗落了一片贴在唇畔,有着淡淡的植物清香。云雀将花瓣取下放入掌心,是樱。花瓣粉红得像是珍贝的肉,跟皮肤对照起来显得有些突兀。他突然想起指环争夺战之前那个外国人带自己去的那片樱花林,层层叠叠的樱花绽放在枝头燃烧了一望无际的苍穹。世界瞬间绯红,花落时又褪色成粉白,掉得一地都是雪。
   云雀慢慢蹲下身然后环抱住自己的膝盖,看着地面逐渐放大的影子垂下了眼帘。
  
  
   —— 我的脑袋装的都是并盛的事情,所以再也容不下其他东西。
   —— 那么,‘想’我吧。这样恭弥就不用装什么东西进脑袋了,也不会侵占脑容量了哦。
  
  
   “……大骗子。明明思念才是最占位置的东西。”
   云雀将樱花瓣放在地上,然后风一吹花瓣就迅速奔往了身后看不见的时光。
  
  
   [03]
  
  
   上一次见面是两个月前。六十一天。一千四百六十四个小时。虽然数下去好像隔了好久好久,可是到底也不过是短短两个月罢了。这两个月里云雀一如既往地执行并盛的风纪捍卫并盛的和平,偶尔碰见食草动物和他的同伴一起群聚就会上前亮出金属短拐然后逐个咬杀。看到那个叫山本什么的家伙替那个炸弹小子挡开攻击云雀就会觉得心头一紧,也许只是因为不习惯看到自己的短拐无法痛击对方的缘故吧,而不是因为想起了某个外国人。
   ……在那样的时刻。
  
  
   云雀穿过走廊往植物园走去,那里有一大片茂盛的尖叶竹。在竹下午睡应该是件挺不错的事情吧,偶尔看看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似乎也蛮好。嗅着草木芬芳养精蓄锐,或许这样就能够抛开一切安心沉眠。
   其实这样下去也不坏,也许时间再久一点自己就能够忘记那个人。与其这样对对方的到来带着些许期待而混乱了心神,倒不如一切都不要发生。云雀躺在开满了白色小花的草地上闭上双眼,头顶茂密的竹叶遮挡了大部分炽热的阳光,午后的风带着暖意,那是光照拥抱之后的结果。云雀放下防备,朝虚无叹了口气。忘记所有的事情,摒除多余的记忆,反正自始至终他都是孤身一人。
  
  
   弱肉强食的世界怎么可能会有同伴存在。
   又哪来‘喜欢’那种不必要的感情。
  
  
   阳光的味道。似乎还携带着稀薄的花香。像是宁神剂,让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云雀慢慢进入浅眠状态,均匀的呼吸井然有序地揉入了风中。梦的形成是不是因为思念过深,所以才会在梦里出现一直念念不忘的人。云雀看见自己在水面上行走,脚下的河川安静地往身后流淌,波光潋滟好像碎开的钻石一般。自己的倒影看不见,看见的是回忆里的画面,模糊的不足为道的那些细枝末节。
  
  
   ——为什么时间过的越久记忆反而越清晰?
  
  
   那个吊儿郎当的外国人。没有手下在就一无是处的白痴。从手臂一直蔓延到手背的纹身难看死了。老是随身带着只乌龟。金发乱糟糟的跟笑容一样碍眼,总是在笑,看了就只想咬杀。自来熟,蠢材。匆匆地出现又匆匆地离开。任性起来跟小孩没两样。
  
  
   —— ……对你来说我是什么呢?
  
   “对我来说,你就是恭弥啊。”
  
  
   云雀猛地睁开眼,然后看见迪诺微笑着单膝跪在自己右手边,金发一如既往地刺痛眼睛。云雀有些不可置信地慢慢坐起身来,好像面前的迪诺只是幻觉。迪诺伸手轻轻擦过云雀的鼻尖笑弯了眼睛,然后稍稍俯身亲吻后者的额头。
  
  
   [04]
  
  
   云雀坐在某块草地上教云豆唱并盛校歌,教累了就让云豆自己在附近玩。天空澄净得像蓝色的湖面,没有云遮挡的阳光温暖地洒下来,落在地上就像是摊开了一卷巨大的白色画轴。云雀抬起头望向头顶灼热的太阳,随即立刻就被酸涩感刺激然后迅速闭上了双眼。果然还是很难直视吧,太阳。云雀可看着遗留在眼皮上的光斑不小心就陷进了回忆。
  
  
  
   “……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我看见恭弥在这里呀。”
   “……我是问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嘛,因为刚好有点事情需要在日本解决于是就顺道过来看看恭弥咯。”
   “………………”竹林里只有虫鸣。云雀捂住自己的额头一脸不悦,瞪向迪诺的眼神隐约有些不甘。
   “……如果你一直不出现的话我就可以忘掉你了。”为什么要回来。反正肯定又是很快就要消失掉的吧。为什么要害得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你的事情。
   “但那是不可能的,我要留在恭弥的记忆里呀。”迪诺轻笑出声,随后又伸手揉了揉云雀的黑发,“恭弥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鬼才知道。”云雀拍开迪诺不安份的手皱起眉头坦白道。节日什么的对他来说等同于无,因此何必浪费脑容量去记住那些乱七八糟的日期。
   “不只是鬼知道我也知道哟。”不知是语言沟通不能还是智商上理解能力有待改进,迪诺顺着云雀的回答接出了句冷笑话。
   “……吵死了,咬杀。”云雀眯起眼睛挑了挑眉,下一秒金属短拐就抵在了迪诺的胸前。后者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微笑。
   “……笑什么?你再不挡等下我就真的咬杀——”
   “跟我去一个地方可不可以?”
   迪诺打断云雀的话笑着提出邀请,明亮的金发好像一大片盛开的太阳花。
   “……我有些重要的话想对恭弥说。”
  
  
  
   晒太久阳光身体开始发热。云雀伸了个懒腰然后站起身来,叫上云豆便往教学楼走。在走廊上偶遇纲吉,云雀看着立刻僵硬了表情的后者有些不屑地笑了笑。他有这么可怕么,果然是食草动物呢。
   “……咦……学长你戴着的那个……”纲吉看到云雀挂在脖子上的戒指项链有些愣了愣,在后者投过来疑惑的目光时有些吞吐,“……这、这个东西不是迪诺先生的么……云雀学长昨天见到迪诺先生了?”
   “……是啊。”云雀伸手拿起戒指盯着看,有些漫不经心的表情,“这是昨天那个白痴给我的礼物。”
  
  
   有什么节日值得这样大费周章。
   云雀想不出来,之后也懒得去想。他跟着迪诺上车然后去往未知的地方,一路上疾风划过脸颊割得眼睛生疼,云雀眯起眼睛转头看向两边的风景,黑发被吹得乱七八糟。
   最后车停在了郊外某片油菜花田边。一望无际的金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墨绿色的枝叶密密麻麻遮蔽了通行的小径,属于自然的芬芳扑鼻而来。迪诺下了车走进了菜花田里,花丛淹没至腰部。云雀搞不懂迪诺在玩什么花样,皱紧眉头神色冷淡,在迪诺喊了几声后才不情不愿地下车跟着迪诺踏入花海中。
   “你要做什么?没什么事情我就回去了。”
   “恭弥一直留在并盛里偶尔也要出来透透气才行的呀。”迪诺回过头看着云雀,笑得无懈可击,“看着这些漂亮的风景心里多多少少都会觉得轻松多了吧。”
   “…………”不可否认的确有些舒缓了自己的疲倦,但是目前还是并盛比较重要些。云雀叹了口气当作是妥协,垂下眼睛看着快要淹没到自己胸口的金色海洋收敛了些许戾气,“喂你带我来这里只是看花田么。”
   “当然不止啦。”迪诺回答得掷地有声,然后他慢慢朝云雀走去,微笑像是在他脸上生了根始终不肯褪去,“恭弥还是想不起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烦死了都说过不会记得那些无聊日期的啊。”云雀又皱起眉头,伸手将一簇油菜花握入手心。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今天是五月五日哟。”都说道这份上了还是没想起来吗,真是善忘的小麻雀呢。迪诺伸手从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慢悠悠地回答。
   “五月五又怎样了啊,又不是你休假——”云雀吐槽的话还未说完随即便被迪诺接下来的动作吓到了,声音硬生生地卡在最后一节。云雀愣愣地看着迪诺将一条银戒项链戴在自己身上,脸上的笑容宛若初春的晨曦,温暖得仿佛可以融化世上所有的冰霜。他说。
  
   “生日快乐呐,我亲爱的恭弥。”
  
  
  
   [side.B]苍井。
  
  
   [00]
  
  
   等到你想要离开并盛的时候,我再带你去环游世界吧。
  
  
   [01]
  
   很多年以后迪诺都还记得那一天的阳光。在那场声势浩大的指环争夺战之前,他受前家庭教师的拜托帮忙训练师弟家的云之守护者,那个名叫云雀恭弥的黑发少年。事实上道听途说来的想象永远隶属于棘手,而真正见面之后才发现对方原来也不过是个戾气又高傲的少年,尽管暴力尽管冷漠不近人情,却还是无法剔除那些孩子气的味道。
  
   “我是跳马迪诺,你就是云雀恭弥吧。”
   那是迪诺英气凛然地闯入那间小小的房,看见坐在沙发上用一脸不羁的表情玩弄着指环的黑发少年后说出的第一句开场白。紧接而来的是杀气满满的训练,云雀恶狠狠地攻击然后迪诺笑眯眯地化解。每次打架都是迅雷不及地开始然后以一方疲惫或者赖皮结局,然后他们就会顺势仰卧在地板上晒太阳,感受微风温和地带走身上的汗水。
   那一天也是一如往常那般打架,打累了就躺在阳光里浅眠。云雀睡在迪诺身边,柔软的黑发还蹭着迪诺的手臂。迪诺眯着眼睛看向头顶的蓝天,一望无际的浩瀚。为了不吓到对方于是尽量用了开玩笑的语气。
   “……其实我很喜欢恭弥哟。”
   “……你脑子晒昏了么。快拿去扔掉吧。”
   果然是毫不留情的吐槽。迪诺有些无奈地笑笑,缓缓闭上眼睛。
   “对啊,被恭弥晒昏的。恭弥太耀眼了,像太阳。”
   “……那才是我要说的话吧你那头发好碍眼。”
   “……啊哈哈。”
  
  
   阳光覆盖在身上温暖得像透明的毛毯,背后的影子连成一片。
   我的心跳你听不听得见。
  
  
   [02]
  
  
   “当你终于舍得离开故土来到我身边,我想我一定会带你去旅行。去看看这个世界所有的美丽,然后安稳地与你共度最后的余生。”
  
   “我们会去威尼斯。那座水城繁华了那么多个世纪最终仍旧离不开海洋。我们会乘着贡多拉船随波逐流,穿过一座座露天的古老石桥。长巷里水光接天,远远望去就像碎开的镜面。”
  
   “我们会去罗马。会在古城的石板路上散步,看着林列在旁的石柱雕像将远古的历史娓娓道来。我们会去竞技场看最后一缕阳光贯穿罗马的苍穹,夕照投射在石拱门上,影子斑驳陆离就像是在上映着一幕幕冗长的神话。”
  
   “我们还会去很多很多的地方。我们会去荷兰,那里有见风使舵的巨大四叶风车。我们会去伦敦看老房子上的烟囱,看泰晤士河水静静流淌。我们会去普罗旺斯看那宛如仙境的紫色天国,体会薰衣草的香气融入每一处罅隙。”
  
   “我们会顺着方向游玩遍东方,然后绕一个圈再度回归西方的怀抱。我们甚至可以去北极看变幻莫测的极光,看永不坠落的太阳。我们可以选择一处宁静的村庄生活,也可以选择回去意大利继续喧嚣。有时候去探望一下纲吉,或者重拾武器狠狠地打一场架。最后我们会静静地躺在屋顶上,就像多年以前那样,晒着温暖的太阳一起看着时光慢慢地将我们变老。”
  
  
   [03]
  
  
   日本的节日总是充满着喜庆气息。盂兰盆节在夜晚盛装上场,整条并盛街都陷入了灯海之中。街边的地摊摆满了各种吓唬人的小道具,糖果铺错落在旁,吸引了无数小孩子争先恐后地熙攘。
   纲吉一家全员出动,迪诺也跟着来玩。里包恩以不为人知的方式召集了六位守护者一同出现,之后理所当然地吵闹然后被忍无可忍的风纪委员长威胁,走的走散的散,约会的约会私奔的私奔,一下子人就溜光了只剩下迪诺跟一脸不爽的云雀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话说恭弥你今天也穿浴衣了啊……是叫‘浴衣’没错吧?”最后还是忍受不住沉默的迪诺故作轻松地打开话匣子,笑着看向站在不远处穿着黑色浴衣的少年。
   “不能穿么。”云雀直接无视迪诺后半句废话,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抬头望向迪诺,“……你也是,怎么把头发扎起来了。”
   “……啊?这个啊……”迪诺伸手拆下之前随意扎的小辫子,笑得一脸阳光,“不扎也可以的。”
   “……我没问你那个啊,白痴。”云雀撇过脸吐了吐舌头,然后他走到迪诺面前,有些孩子气地皱起眉头,“……你衣襟搭反了,没人跟你说吗。”搭反了是死人的穿着喔。
   “……啊哈?!”迪诺吓一跳似的迅速看了看自己的浴衣,随后又释怀地伸手揉揉满头金发扯出笑容,“没关系啦反正我是外国人嘛~~~”
   “……切。”云雀似乎对那种解释不以为然,用一个字表达自己的意见后转头将视线放逐到喧闹的并盛街,“……喂,你要不要跟我去逛一逛?”
   “……恭弥这么大胆真让我吃惊呢。”
   “吵死了,咬杀哦。”
  
  
   随后云雀便开始后悔自己的一时兴起。
   纸灯笼吊在半空连接成一条狭长的荧光走廊,云雀看着堂堂加百罗涅首领像个涉世未深的小孩似的在糖果铺与地摊档之间穿梭不断,额际的愤怒符号不由自主地越冒越多。
   “恭弥你看这面具好可爱呢~~~”迪诺怀抱一大袋琳琅的糖果,手里挥舞着最新的战利品凑到云雀跟前。
   “那么狰狞的脸,应该是‘夜叉’面具。”云雀面无表情地接话,“……这种东西你居然觉得‘可爱’?”
   “……夜叉?那是什么东西?”
   “……你的常识被乌龟吃掉了吧。”
  
  
   老是抱着糖果袋手也会酸,于是走了一会儿迪诺便挑了几颗特别的糖果塞到云雀手里,然后将剩下的派给路边嬉戏的小孩,最后剩下一把蒲扇和那副夜叉面具。盛会接近高潮,擦肩而过的人们结伴而行,愉悦地闲话家常。听说不久之后将会燃放烟火,在灯街之上的黑幕中绽放奇迹。云雀抢过迪诺的蒲扇自己把玩,夜里微凉的风让他不小心打了个寒颤。旁边的迪诺一直戴着夜叉面具逗他,然后被理所当然地无视掉。
   “恭弥我可以吻你吗?”迪诺的声音从左边传来,隔着面具被模糊了字节。人流的喧哗如潮水般往烟花燃放处涌去,顺道带走了一部分声音。于是云雀听不清,耳边只听得见人群齐声倒数的呼喊。
   “你刚在说什么?我听不到——”云雀转过身抬头望向那个戴着面具的金发男人大喊,声音有了对比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夜风又开始吹起来,云雀看见迪诺摘下面具对着他微笑,温柔得像黑暗里的零星火光。
   嘭——————
  
   烟花盛开于天幕之上,色彩斑斓得令人目不接暇。人群开始欢呼,气氛开始汹涌。木屐们在地上踏出伴奏,形形色色的浴衣被染上无数一瞬即逝的流光。云雀就站在人群后面,转过身望向朝他缓缓走来的金发男人。
   “……你要做什么?你刚才在说什么?”云雀再次提问,而迪诺仍旧没有回答。他将夜叉面具轻轻靠在云雀的脸侧,刚好挡住朝向人群的那边,然后他继续微笑,稍稍俯身亲吻云雀的嘴唇。
  
  
   [04]
  
  
   视线被拉远。白鸟用翅膀拼凑高天,流云在苍穹里翻滚,奔腾而去生生不息。十年之后又是十年,季节转变昼夜交换时间。微风吹来撩起了对从前的眷恋,也许自己本不是什么怀旧的人,可是每当想起那些好像一生都不会褪色的画面时心里还是会忍不住一阵酸楚。对过去的追忆,是不是源自于对现在的逃避。
   墓园里草木皆兵。空气被压抑连呼吸都紧张莫名。石碑像只巨兽,安静却时刻散着肃杀之气。已经过了葬礼时分,黑手党们不再守着首领的衣冠冢,殡仪队遣散祭祀回归沉寂。云雀一个人站在坟前没有声音,阳光反射到石阶上,看的眼睛有点疼。他把眼角的酸涩定义为是光线侵犯的结果,然后慢慢抬起眼睛望向远方的碧空。还是一如既往的明亮,纯粹得近乎不忍,像那个人的眼睛。
  
  
   “……喂,你说过要带我环游世界的把。”
   怎么可以突然就这样写下冷漠的句号。怎么可以不问他就擅自闭上眼。怎么可以……留下他一个人面对从前。
  
  
   “你这家伙老是骗人的话鼻子会长长的哟。”
   如果可以他不介意面对一个长鼻子的笨蛋。只要那个笨蛋肯从睡梦中醒过来。
  
  
   “是你说过只有一个人的话是不能构成世界的吧。”
   那为什么要在插足他的世界后又突然放手。让他的世界从此不再完整,就像缺少了水分一般全身都喊疼。
  
  
   “……迪诺你这只种马快点给我活过来……”
   哪怕是诈尸也无所谓,变成吸血鬼也没关系。不要像现在这样一声不吭丢下他独自守住回忆。
  
  
   好不好?
   ……好不好。
  
  
   只有风声代替回应。云雀用力地皱紧双眉,脚步越过石阶落到墓碑前。抬起右手握着泛出银光的金属短拐,对准面前的石碑。
   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好斗的少年了。并盛的世界一点一点被瓦解,曾经的风纪委员长变成了彭哥列云之守护者,随着时间淡化逐渐变成了以家族为中心。并盛的王已成为了历史,白色校衫整齐地折叠成点滴收进了衣橱最边角的抽屉。
   当初的决定究竟有没有错。即使真的错了,假若时光倒退自己是不是仍旧会选择相同的路。
   ……已经无法用假设来挽回了吧。
  
  
   云雀不甘地跪在墓碑前,短拐掉落地上碰撞出刺耳的低鸣。黑色的刘海擦过额头,云雀身后抚上淡青色的碑面,压抑不住颤抖。
   “……我想见你啊……可是却再也见不到了吧……”
  
  
   —— 为什么到最后我愿意坦率时你却再也听不见了?
  
  
  
   深井之下长眠的是你的骨骸。樱花的芬芳唤不醒你疲惫的呼吸。水流悄无声息地逝去,凝结成泪滴。像宝石般闪烁的你的眼睛再也看不见光明。无法用语言诉说悲伤。感情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没有你在的世界,舍弃也无所谓。
  
  
   云雀闭上眼睛,看到记忆里的迪诺笑得那么云淡风轻,终于忍不住让泪水决堤。
  
  
  
   -------------------------------------------------以下是HE的结尾版。
  
   [04]
  
  
   再一次见面是在某个秋夜,微凉的晚风带走温度。薄雾凝结成雨露附在叶子上,夜色里看不分明。云雀看着走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的迪诺不说话,一路上荒草丛生,没过腰际像是走入了一片寂静森林。云雀盯着前面的背影有些纳闷,为什么这个男人总是能找到一些奇怪却挺吸引人的地方然后带自己来看呢。莫非他是个天然磁石清楚世上所有好玩之地?云雀想着想着忍不住低笑出声,手背不小心划过高高的芒草,沾湿了些许。
   停下的地方是一大片草塘。这种情景让云雀觉得有些似曾相识,脑海里突然就闪过那片金色的油菜花田。他摇摇头甩掉回忆,定神望向那个停在自己不远处的金发男人笑着开口。
   “……你好像挺喜欢这种会让视线找不到落脚点的风景。”不过我也蛮喜欢便是了。
   “是啊。”迪诺背对着云雀朝天空伸出双手,然后慢慢舒展至与肩膀齐平,“感觉像是……被安抚了一般啊,所以很喜欢。”
   “……你这个动作看上去就像个白痴……不,你本来就是白痴呢。”云雀冷冷地吐槽,多年来的漠然已经无法让他像迪诺那般感伤。他在迪诺无所谓的笑声中转头环顾四周,草塘里静谧得只剩下秋虫沉吟,交织成夜曲传遍大地。没有月亮的晚上星辰明亮异常,汇聚在一起流淌成银色的河川。影子成为黑暗的主宰,云雀敏锐的听觉察觉到了似乎有些微弱的振翅声。
   “只有在这样的夜晚才能看见这样的星空呢。”迪诺转过身面向云雀微笑。草塘一望无际,显得天空压得很低,星星们就好像伸手可摘般距离那么近。
   “……是很漂亮呢。”云雀不由得望着天空愣了一阵子,随后他喃喃自语着将视线重新投落到迪诺身上。后者会心一笑,眼睛里闪烁着星辰的倒影。
   “……还有更漂亮的呢。恭弥你不怕虫子吧。”
  
  
   声音像是最后的呼唤,然后四面八方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振翅声,宛如魔术的荧光源源不断地从草塘间溢出,缓慢而摇曳。云雀在此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看着越来越多的光点漂浮在空中游荡成童话般的画面,仔细看才发现那些不过是萤火虫们的尾部闪烁而成的光芒。
   “……你是召唤师吗?”云雀有些无奈地望向朝他缓缓走来的迪诺,后者耸耸肩一脸的不以为然,轻佻地笑。
   “终有一天当你愿意离开并盛来到我身边,我一定会带你游览遍这世上所有的美丽,甚至是比这里还要摄人心神的地方。”
   “……是吗。”云雀抬起眼睛笑得不留痕迹,“我是蛮期待的啦,不过等到那一天也许要过很多年哟,这样也没关系么?”
   “只要是你,就算要我等一辈子也没关系。”
  
   那个金发男人说着世上最甜蜜的情话,微笑绽开得那么恰当。云雀伸手抚上对方的脸庞,送上自己戏谑似的吻。风声停顿在此刻,星光陨落碎成情人眼里的温柔。
  
  
  
   [之后时光继续前行,路过无数晨昏。]
  
  
   回不去的暖春。回不去的盛夏。回不去的清秋。回不去的寒冬。季节交替昼夜反复重温。当一切都积累成了记忆,那些感动仍旧亘古不变。画面模糊了,声音飘渺了,像阳光般耀眼的金色却一生都无法忘记。你给我的,一直都在。
  
   转眼就是多年以后。和煦的阳光懒洋洋地覆盖住眼皮,云雀缓缓睁开眼睛望向窗外无限遥远的高天。他侧下头注视着旁边还在熟睡中的金发男人沉默了一阵,还是决定执起熟悉的金属短拐往目标砸去。随着一声惨叫贯穿了房间延伸至走廊,云雀才满意地勾起薄唇扯出淡淡的微笑,他说。
   “这就是你比我晚起床的后果哟,迪诺。”
  
  
   窗外传来了黄莺的歌声,苍穹湛蓝深似海,没有什么容纳不下。天光透过窗纱倾泻进房间,落到地板上一片茫然。过去被埋入岬角,每一次重温必将天翻地覆惊涛骇浪。无论时间怎么走,无论日后的自己会不会回头,只要身边的你一直都在,那么一切也都将变得无关轻重。十年不过一瞬,沧海既是桑田。
  
  
  
   -------------------------------------Happy En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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