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纲]飞鸟迁徙

  
  
   六道骸抬起头看见一大群逃亡的飞鸟投下重重阴影越过无限遥远的高天,光线穿透云层仿佛晨曦的洗礼。他记得有个浅发少年跟他说过,云端的那束光就叫做希望。而那个少年的双眼无论经过多少年他也依然不曾忘却。
   那是阳光的颜色。
  
  
   『Amaro。』
   苦涩。
  
   痒痒的。六道骸觉得自己被吵醒了,于是他不悦地舒展开睫毛,艰难地睁开被胶布贴合住的眼睛。周围依然是深深的黑暗,液体状的冰冷穿透皮肤冻结血液。骸看见自己的右脸颊似乎贴着一团橘色的火焰,柔和的光芒以及温暖的热度像极了火焰的主人。骸抬起头望上去,有人的影子投下来。被水流折射成缩小的模样,别有一番风味。骸看着那团火焰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右脸,然后又碰了碰左脸,轻柔得像个吻。接着火焰离开骸的皮肤停在他面前,让他的视野看的更清楚。
  
   [“原来水牢里,真的只有虚无呢。”]
  
  
   之后有朵玫瑰随着水波荡漾缓缓沉了下来,落到骸面前时被那团火焰映得格外鲜红,像血。接着陆续沉下来几片玫瑰花瓣,骸觉得自己似乎能够嗅到那些玫瑰带来的芬芳。也许只是错觉。
  
   “骸,我希望你不要忘记了,再黑的地方也还是能够看到风景的。”
  
   从上方传下来模糊的声音,沉入水底一波三折。骸不屑地在心底拒绝收听,却没有办法阻止声音的传递。那个不知所谓的彭哥列继承人真的没有脑子么,再漂亮的风景到了这个水牢里面都会黯然失色,而他甚至不能伸出手去盛住那些花瓣留住那束温暖的光。
   六道骸无声地看着花瓣往更深处飘去,缓缓闭上了双眼。
  
  
   『Mi ricordo di te。』
   我记得你。
  
   后来六道骸越狱了。离开那座暗无天日的囚牢,带着犬和千种。那是他无数次逃跑事件的其中一次,当时他还喜欢着黑曜中学的校服。
   当他们逃到了相对安全的地带时,正是午夜。巨大的月亮仿佛命运之轮伏于漆黑的苍穹之中,星辰寥寥无几。月光的冷清像极了洗礼,骸站在草塘里抬头望着月轮静下呼吸,冷色调的光芒跟那个少年的不一样。虽然一点都不温暖,却能宽容地照耀这个世界。温柔而强大。
   “骸大人?”犬跟在骸的身后提出疑问,“怎么了吗?”
   “……啊啊,没什么。继续向西走吧。”
  
  
   你是光。是能融化一切的太阳。黑暗以及寒冷无法近及你身旁,你是温暖的,柔软的,甜美的。像易碎的瓷娃娃易凋谢的花。
   我想抓住你。不需要你施舍的火焰因为那终将会散去,不需要你赠送的玫瑰因为那终究会败坏得面目全非。我只想要那束光的发源处,哪怕触碰之后会被高温灼伤。没关系的。怎么会有关系呢。
   只要能让你记得我那么一切都没关系。
  
   [“骸,为什么要这么傻?”]
   [“是啊,为什么呢。”]
   [“……但是我很高兴。”]
   [“那就好。”]
  
  
   『Alboreo。』
   黎明。
  
   六道骸觉得自己好像行走在深海之下,四周同水牢里无异,黑暗,昏沉,压抑呼吸。他叹了口气,随手幻化出一朵鲜红的玫瑰,凑到鼻子前嗅了嗅。因为不是真实的缘故么?竟然没有想象中的那种浓郁香气。脚下是软绵绵的白沙,贫瘠得生长不出任何植物。是梦还是幻觉?算了其实也没差。六道骸走了好久好久,仍旧走不出这片海洋,最后他懒得走了,于是随便找了块沙地坐下,悠哉地环顾四周。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骸完全不觉得困。但他开始觉得有点无聊了,他先是闭上眼睛想其他东西,例如庄园啊葡萄酒啊意大利久违的阳光啊红枫叶啊荆棘城堡啊之类的风景,想完之后还是觉得无聊,于是只好用幻觉创造奇迹,让这片空无一物的深海之中诞生美丽的游鱼。
  
   “真是一点都不慌张呢,果然不愧是骸。”
  
   当六道骸满意地看着巨大的银色尖尾鱼成群结队涌入视线里时,前方却突兀地插入另一个人的声音。骸有些无趣地挑了挑眉,看着对方穿过鱼群来到他面前。是一个看上去大约只有二十几岁的男子,浅色的蓬松头发,琉璃色的眼眸似笑非笑,娃娃脸。
   “哟,听你的语气似乎认识我呢,可我对你可是一点印象也没有哦。”六道骸习惯性地扯出一抹坏笑,抬起头望向那名站在他面前的浅发男子。
   “那是,毕竟你在外面的世界很有名呀。”男子微笑着回答,一袭黑色披肩快要与背景连成线,“至于你不认识我这个问题嘛,很简单,现在开始认识就好啦。”
   “所以我从刚才就在等你自我介绍啊,你怎么这样迟钝。”
   “……呵呵,抱歉抱歉。”
  
   游鱼缓慢而优雅地穿梭在时间仿佛凝固了的深海中,浅发男子额际逐渐燃烧起一团火焰,照亮了这片漆黑之地。水流折射光线形成美丽的透明的镜面,洒在白沙上斑驳一片。六道骸看着男子额际那团火焰一瞬间就晃了神,直到后者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才清醒过来。指温凉凉的,却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彭哥列,你跟那个人真的很相似呢。”]
   [“……嗯?”]
  
  
   “喂,只有你知道我名字太不爽了。”六道骸不满地抗议道,随后那名浅发男子无奈地笑弯了眼睛,伸出手指点住六道骸的额头。
   “真是的,骸你要有点耐心才行呐。”
   “是吗?可我还以为自己已经足够耐心了呢。”
  
  
   [“不只是样貌,连性格也很像。”]
   [“……是吗?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火焰在水里摇曳,几尾小鱼凑上前去围观,被浅发男子笑着挥挥手驱赶离开,重新回到身后那浩浩荡荡的队伍中。
  
   “我是Giotto,彭哥列家族的首领。”浅发男子的笑容清晰明亮,那种感觉直到很多年后骸才知道原来叫做‘温暖’。男子对骸伸出手,手指干净修长白皙,像瓷制品。
   “跟我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
  
  
   [“……我不记得了。”]
   [“咦?难道那个人是骸以前认识的么?”]
   [“没错,很久很久以前。”]
  
  
   游鱼再次声势浩大地穿过漆黑的海底,尾鳍拍打水流的声音集结成雷鸣。深海之下的唯一光源照亮了沙地,微笑没有停止,于是凝固的时间开始流动,海面上射下来许多束光,水波荡漾宛如天堂。浅发男子笑着说那就叫做曙光,通常人们称之为‘希望’。后来也有一个浅发少年跟骸说过差不多的话,让骸一度怀疑是不是所有继承彭哥列血统的家伙都是傻瓜。
  
   “跟我走吧,骸。”浅发男子再一次提出请求,坐在沙地上的六道骸愣了愣,随后无奈地笑笑,伸手握住那只朝向他的手。
  
  
   [“我只记得他的体温。虽然冰冷,却让我安心。”]
  
  
  
   『Ti amo,ti vogliobene。』
   我爱你。
  
   是时光漏下了记忆。骸想,他走过了那么漫长的旅途,一定有太多来不及收集的东西。他从床上坐起身环顾四周,白色格调的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不远处的木制茶几上放着装满修葺完美的玫瑰花的水晶花瓶。是那个天真的首领的房间没错。骸垂下眼睛微笑,然后他走下床,站在床边一面一人高的镜子前理了理衣领。这时房门被推开了,背着光走来了一名浅发少年,看到骸起来后有些惊讶但还是很快便恢复了笑容。
   “骸你已经可以下床了吗?”名叫泽田纲吉的彭哥列十代首领走到六道骸身边停下,脸上的温柔一如既往。
   “不是废话么。”骸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迅速捏了捏纲吉的脸颊,“所以彭哥列,我们去约会吧。”
   “……哎?!!”
  
  
   [“我觉得那种感觉不是喜欢也不是爱。”]
  
  
   “骸!我们……我们要去哪里啊?!”
   “能让我开心的地方。”
   “……什么哎!!”
  
  
   [“对那个人的感情……就像小鸡看到母鸡那样吧。”]
  
  
   走马观花地玩遍游乐园所有的刺激游戏,趁还能尽情欢乐时用尽力气笑出声。
  
   “彭哥列,我想我可能喜欢上你了。”
   “啊——你说什——么——哇啊啊啊啊——”
  
   所以说,要告白的话请不要选择诸如过山车等危险地带进行哟。
  
  
   [“而对现在的那个笨蛋……”]
  
  
   疯狂过许多刺激程度递升的娱乐项目后,六道骸拉着(头晕目眩的)泽田纲吉停在了俗称‘情侣杀手’的鬼屋前。骸看了纲吉一眼笑得很欠扁,趁后者还没清醒过来便迅速拖着对方步入了鬼屋。
   “哇啊啊啊啊——骸你干什么带我来这里啊——”
   “因为我想看彭哥列被吓到的可爱样子呀(心)”
   “混蛋心你个头啊啊啊——”
  
  
   [“……或许,我是喜欢上他了吧。”]
  
  
   紧牵着的手心。不经意凑近的气息。六道骸看着身旁那个边走边叫的浅发少年无奈地笑笑,然后他伸出手轻轻覆盖住纲吉的眼睛。
   “……哎哎?!骸?!!”
   “嘘,这样就看不见那些会让你害怕的东西了吧。”
   “可、可是这样我就看不见路了呀?!”
   “那就跟我走吧,我来带你离开。”
  
   少年的体温跟记忆里的重叠,不一样的温度,一样的安心。这是不是彭哥列血统搞的鬼?骸懒得去想,揽过纲吉的肩膀往鬼屋的出口走去。
  
  
   [“……真糟糕。”]
  
  
  
   『Alstroemeria。』
   对未来的憧憬?
  
   “骸,在你厌倦之前,可以一直留在这里吗?”不要走。
   “……无所谓,反正我很闲。”对你我永远也不会厌倦。
  
  
   没有什么能让我离开,除非世界毁灭。
  
   或者你合上双眼。
  
  
  
   『E’la nostra ora incisa sull’anello。』
   在指环上铭刻我们的光阴。
  
   六道骸吻了吻握在手心里的迷雾指环,然后将指环轻轻放入面前那具漆黑的檀木棺材中。棺材内沉睡着名为泽田纲吉的彭哥列十代首领,身后层层叠叠的樱花瓣映衬出他苍白的脸。六道骸将垂落至后背的紫色长发用一条黑色缎带束起,那是很多年前棺材里的那个傻瓜送给他的生日礼物,还刻意用意大利文在缎带的两头分别绣上了“六道骸”和“泽田纲吉”,真是天真的家伙。
  
  
   [童话里荆棘城堡中沉睡着一位美丽的公主。]
  
   “都怪你太心软了啊。”骸伸手轻轻刮了刮泽田纲吉的鼻子,嘴角的笑纹鲜血淋漓。
  
   死于暗杀的年轻首领安静地闭着双眼,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从此以后只能在回忆里看见。
  
  
   [后来有位王子迷路闯入了城堡,发现了沉睡在水晶棺内的公主。]
  
   “指环就还给你吧,没有你在的黑手党已经令我厌倦。”六道骸抬头望了望窗外无限遥远的高天,自嘲地微笑起来,“玩了那么久,是时候离开了。”
  
  
   [于是王子亲吻了公主一下,公主竟因此而苏醒过来。]
  
   六道骸俯身轻吻泽田纲吉的嘴唇,虔诚得像一个仪式。冰凉的,毫无温度的触碰。骸始终保持着微笑,有些难过地垂下了眼帘。
  
   “……果然还是醒不过来吗。”
  
   光线从窗外倾泻入房间,白茫茫一片。像梦中连绵的芦苇塘,又像淹没天地的雪。
  
  
   “Ciao, Vongola。”他说。
  
  
   六道骸叹了口气,将黑色棺盖轻轻拉上,直至完全看不见棺内的浅发男子为止。他站起来,将一束鲜艳的血色玫瑰放在棺材上,然后转身离开了这间白色房间。
  
  
   [从此以后王子和公主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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