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纲]末世童话

  
  
   ——当我们终于明白。时光已不再。
  
   [零零]
  
   就像是绘梦者。每一笔之后出现的都是另一个世界。游鱼从深海之下涌入极光照耀的森林。仿佛遇见了独角兽那般新奇。苍穹之上是无尽的星云。如同雾霭般扩散至宇宙边缘。淹没尘埃。
   即使只不过是场庞大的视觉欺骗。
  
   [零壹]
  
   偶尔还是会想起那些细碎的画面。像羽毛般覆盖住四肢百骸。被温暖重重掩埋。
  
  
   十四岁的纲吉睁开眼睛后,看见的是六道骸安静的睡颜。白皙的皮肤搭配上俊美的五官,宛如童话里的白马王子。此时的紫发男生根本就像个年幼的孩童,丝毫无法与记忆深处那副残忍嗜血的模样连上线。视线停在手上。被不属于自己的另一只手轻轻握住,力道轻得几乎无法发觉。连在沉眠中也时刻担心着自己的安危……吗。
   纲吉伸出右手将自己的被子拉扯了一番,然后小心翼翼地盖在睡在身边的男生身上。看着后者直接穿着便服就睡着了,纲吉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也跟着闭上眼睛继续未完的睡眠。
  
  
   十七岁的纲吉望着窗外漫天的白雪发呆。刚狂欢过的生日宴会已经落幕,狱寺跟山本回去了,里包恩带着妈妈他们一群人跑出去打雪仗,只留下自己一个人看家。明明是晚上还打什么雪仗啊,真是搞不懂里包恩。搞到现在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真讨厌这种安静的氛围啊。
   神游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呼吸,纲吉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随后便被人拥了入怀。熟悉的气息涌进整个客厅,似笑非笑的语气在耳道里徘徊。散不去。
   “六道骸听到亲爱的彭哥列说他很孤单,所以六道骸来见彭哥列了呐。”
   我来了。
  
  
   二十岁的纲吉处理完堆在桌面上的文件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窗外是并盛永远明媚的阳光。探出半个身子后被楼下传来的训斥声吓了一跳然后赶紧缩回房间里去。无论过了多少年纲吉也还是害怕此时站在楼下的那个黑发男人,哪怕后者已经从当初的风纪委员变成了自己的部下。心有余悸地后退不料却踩了空,纲吉闭上眼睛想着完了准备接受地板的亲密接触,然而却在下一秒撞进了某个人的怀中。来者忍俊不禁地轻笑出声,拥抱住纲吉的力道轻柔如水。宠溺的话语听不出责备的意思,紫色的长发划过空气沉淀在身后。
   “我才离开一阵你就这样不小心了吗。又被那只凶悍的麻雀恐吓了吧。”
   纲吉回过头想解释几句,却被身后的男人封住了嘴唇。
  
  
   [零贰]
  
   要怎么去定义那种关系。
   纲吉想了很久都没有得出结论。
  
   也许穷尽一生。也无法找到真正的答案。
  
  
   [零叁]
  
   是你在耳畔对我温柔倾诉吧。
   是你在我身处噩梦时将我拥入怀。
   是你替我驱散寒冷。是你替我寻找曙光。
   你说我如同太阳般灼目。
   你说我像只弱小动物那么心慈手软。
   你说你要夺去我的身体作为你复仇的容器。
   却从未将此兑换成真实。
   他们只看得到你的危险你的可怕。
  
   他们只看得见你伪装的残忍笑颜。
  
  
   [零肆]
  
   秋天瑟瑟的冷风吹落了枝头的枯叶,化身成蝴蝶伏于地面。纲吉慢慢走过去,枯叶在脚下轻易碎开。呼喊听不见。米色的围巾残存着淡淡的香气,牛奶蜜糖似的诱惑人品尝。白色的云将视线拉远,抬高了苍穹。
   身后吹来了熟悉的风,呼吸亦随着声音靠近耳际。纲吉正想回头,却被一只手捂住了眼睛。枯叶一片片碎在脚底,细微的声响。
   “……骸?”纲吉轻蹙眉心,伸手覆盖住环在自己腰际的另一只手歪了歪头。
   “嘘。你什么都看不见哟,我亲爱的彭哥列。”六道骸微笑着回应,恶作剧似地伸出舌头舔了舔纲吉的耳垂,“……六道骸没有来见他的彭哥列。”
   “……骸你又逃狱了吗。”纲吉也没有拉下骸的手,冰凉的掌心没有温度。好像从来都不曾有过温度。
   “哪有。我等着彭哥列来救我的呀。”仍旧是恶劣的笑话。六道骸低笑出声,“…只不过,等太久了有点忍不住,就回来见你一面了。”
  
   只是我的任性。所以。
   你不必记住这次多余的相遇。
  
   “……骸。我很想念你啊。”纲吉艰难地整理出积压在心底的感情,慢慢地说出口。话语里携带着还有什么东西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嗯。我知道。”因为我也是呐。可是现在的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不应该让你看见。本来就是多余。
   “…我一定会让你出来的。从那个水牢里……”离开那个暗无天日的牢笼。总有一天我会亲手让你出来。请再等等我。
   “嗯。我期待着呢。”那究竟需要经过多少年呢。等到约定实现的那一天。
  
   落叶在秋风中萧瑟。冷清街角两旁一列列高大的乔木衬托了季节的气氛,干枯的枝条伸及四面八方,被风吹得摇摇晃晃。仿佛时光停止在这里。思念以及不舍相互交错随着叶子碎了满地。
  
  
   是不是真的只能这样了?
  
  
   [零伍]
  
   就像是走入了一片无风森林。墨绿色的树叶遮蔽了头顶的高天。没有指标。抬头望不见苍穹回首亦看不到尽头。迷失了方向。停滞不前。
   纲吉坐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蜷缩起来抱住自己的膝盖。只剩下一个人的孤单变成浩荡的洪水奔腾而来,黑暗层层包裹,光线也无法穿透。为什么会这样子。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哭呢?迷路的小兔子。”
   前方传来了声音,随着逐渐朝自己靠近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纲吉迅速揉了揉眼睛,装作无所谓地对着前方大喊。
   “…我才没有哭呢!只是眼睛流口水而已!!”
   “呵呵……小兔子还是那么可爱呀。”近在眼前。纲吉抬起头望过去,却只看得见黑色的人影。然后对方朝自己伸出一只手,苍白而修长,“把手给我。”
   “……干、干什么……”纲吉警惕地皱起眉头,将手缩近胸口。
   “带你离开这里。”笑着的语气。然后对方不由分说地拉过纲吉的手,令纲吉从岩石上滑下来差点就站不稳脚跟。“留在这个地方太久会让你忘记自己的灵魂哟。傻瓜。”
   纲吉听见声音从前面传来,被握紧的手仿佛一条再也切不断的红线。
  
   在黑暗中行走,就像双眼已盲。随着光线逐渐恢复,前方拉着自己走的人也越来越棱角分明。白色长袖衬衫。黑色长裤融入没至腰际的黑暗里看不清。纲吉看着两旁慢慢出现的参天树木,叶子仍就如同最初那般深邃。
   牵手的感觉是那么的熟悉。仿佛是那个自己一直在思念着的人。纲吉望着那抹暗影,突然就有点想哭。
  
   “还是让你发现了呀。”哪怕已经让迷雾遮蔽你的双眼。
   声音如同远古时代传来那般回响着,纲吉睁大了眼睛看着吞噬一切的黑暗散去。惊讶变成了颤抖,心跳爬上了喉咙堵塞了说话的勇气。
  
   “只有在这里你才能够见到我呢。”
   嘴角的微笑。唇畔的戏谑。眼底里漫长的柔和。
  
   “总是迷路是不行的哟。尤其是在这种地方。”
   苍白的肤色。紫发及肩。熟悉的六字眼瞳。红。
  
   “虽然我很想念你呐。我亲爱的彭哥列。”
  
  
   纲吉在白光中睁开双眼。投进视线里的是自己的房间。窗外吹来的风将纱制的窗帘卷起波浪,湛蓝的天空一如既往的明亮。
   那个在梦境里带领自己走出阴霾的人哪儿去了?
   那个在黑暗中紧牵着自己的手前行的人哪儿去了。
   那个说着“我很想念你”的男生。
   那个笑着看住自己的紫发男生。
  
   {如果只能够在梦境里遇见你。}
   {哪么我宁愿一辈子也不要醒过来。}
  
   纲吉望着窗外仿佛永远也不会塌陷的高天,用力地擦去眼角停不下来的液体。
  
  
   [零陆]
  
   如同流程图。
   开始。选择。判断。结束。
   一步一步。从最初的启程走向最后的终结。
  
   时光的脚步一深一浅,踏出了盛大的诗篇。年轮被分割出段落。曾经现在未来。随着记忆的重叠才发现路途已经走了好远。从他们开始堕入名为“大人”的深渊,一瞬间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改变。十年里能够铸造的东西太多太多,压力形同空气再也无法舍弃。连眼泪都快要忘记该怎么决堤。
  
  
   [零柒]
  
   泽田纲吉二十三岁生日时只有雾守、岚守以及雨守在身边为他庆祝诞辰,其余的守护者都去执行任务了没来得及赶回来。纲吉微笑着看着狱寺跟山本打闹,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窗外的阳光温暖得仿佛可以融化悲伤。六道骸走到纲吉身边,伸手托起纲吉长至后背的浅发嗅了嗅,笑容绽放开来。
   “彭哥列你的头发有焦味哟。死气用多了控制不了热度吗?”
   “咦咦咦?!真的焦了吗糟糕——”纲吉立马手无足措,抓过自己的头发使劲嗅了几下,然后慢慢皱起眉头,“……没有啊,哪里有焦味啊…”
   “呵呵……彭哥列你还是哪么好骗呐。”六道骸笑弯了眼睛,漫不经心地揭晓谜底。果然随后便传来了恋人懊恼的低叫。
   “——原来骸你骗我的哦!可恶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了啦!!”
  
   轻笑声留在记忆里直到很久很久以后,直到时间也跟着凝固的那一天。
  
  
   泽田纲吉二十三岁生日时聚集人数仍旧不齐,不过已经没关系了。大雪封天。白色包裹了世界,万物寂静无声。呼出的雾气在冷风里凝结成水珠,掉光了叶子的树枝挂满了晶莹的冰柱。好像很久都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了。家族之间的斗争已经波及了周边,记忆所守护的并盛终于沦陷。云雀很生气,但是肩上的重量让他也无能为力。不可以因此而失彼。少年时代已经留在了曾经,蓝天一去不复返。
   “彭哥列。我会夺取白兰的人头给你当生日礼物。”紫色的长发柔顺地垂在身后,右眼的汉字再次回归血红,“所以,等我回来。”
  
   誓言在雪地里散去。纲吉望着恋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低头慢慢垂下了眼睛。六道骸在泽田纲吉二十三岁时离开。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泽田纲吉二十四岁生日时,守护者们全员到齐,除了那位已经失踪了一年的雾守。彭哥列家族开始动荡,因为第十代首领居然闭上了眼睛。突如其来的葬礼低调进行,家族成员穿上黑色的西装,每个人脸上都是忍耐的表情。然而京子跟小春她们还是忍不住哭出了声音,情绪感染了其他人,呜咽此起彼伏地蔓延开来。
  
   {是不是真的只能这样了?}
  
   再一次被黑暗吞噬。要用什么支撑下去。
  
   {也就真的只能这样了。}
  
  
   [零捌]
  
   那是一个甜美的梦境。
  
  
   阳光无限温暖地覆盖在身上,如同绒毛包裹般舒坦。高高的芒草遮住了视线里的天空,满满的绿。泽田纲吉躺在草塘里安静地打瞌睡,光线折射出睫毛的修长。
   随后传来了芒草被拨开的声音。细碎的脚步声以及无奈的叹息声。
  
   “……骸?”
   纲吉慢慢睁开眼,看见六道骸微笑着的脸。
   “彭哥列怎么可以在这里睡觉呢,会着凉哦。”六道骸取下原本架在自己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然后替纲吉戴上。
   “我好困呀……好想睡。”眼睛睁不开。纲吉伸手抓住六道骸垂落在自己面前的紫色长发,懒洋洋的表情。
   “不行哟。彭哥列。”六道骸坐到纲吉身边,轻轻抚摸后者的脸,“在这里睡去就再也醒不过来的呐。”
   “可是我好累啊……太困了……让我睡一下下好不好……一下下……”纲吉觉得自己的眼皮像是被灌了铅,沉重得压抑呼吸。倦意席卷全身。
   “……彭哥列……”逆光中看不清楚六道骸的表情。纲吉只听得见恋人最后的呼唤,然后缓缓闭上疲惫不堪的眼,坠入深不见底的洞穴。
  
  
   无光。无声。冰冷的水底弥漫绝望。
   被囚禁的罪人仍旧紧闭着双目,紫色的长发在水流里像水草般摇曳。
  
   {在这个隔绝了一切的水牢里。}
   {什么都传递不了。}
  
   就连眼泪。也无法留下痕迹。
  
  
   [归零]
  
   荆棘鸟被利刃贯穿了胸膛。
   从此以后再也听不见绝唱。
  
  
   你消失之后的世界。
   末日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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