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英独普露港中]永恒の断层

  [01]-Love bite?爱痕-
  
  
   亚瑟偶尔会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也许是几百年前的记忆了,画面泛着寥落的黄。那时的他还是个坏脾气的死小孩,而那个抚养他长大的变态也还是年轻英俊的模样。有一次情人节弗朗西斯特意做了一份酒心巧克力给他,可是他不喜欢那种味道,咬了一口便耍脾气把巧克力丢进了垃圾桶。亚瑟在几百年后想起当时弗朗西斯那个受伤的表情还是会想笑,但同时也有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哽咽在喉间,使他产生迫不得已的苦涩感。或许那叫同情。亚瑟还记得,在他扔了巧克力不久之后,弗朗西斯又做了一份牛奶巧克力兴冲冲地递给他,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的孩子气,明亮得灼伤了他的眼。
   “小鬼,这次是甜的哟~收下吧?”
   “…………”
   “情人节快乐,亲爱的。”
  
   亚瑟伸手捂住额头。小时候弗朗西斯送完东西给他后总是会亲他的额头,带着满满的喜悦以及美好的祝福落下温柔的吻。这习惯随着他渐渐长大,竟也一并传承了下来。
   “叮——咚——叮——咚——”
   门铃吵醒了亚瑟的回忆。他从木制藤椅上站起来,慢悠悠地走到大门边,伸手抓住门把往里拉开,随即一抹灿烂的金色便走入了他的视线——
   “Hello!!!!I’m hero!!!!”阿尔站在门外用扬声器朝亚瑟大喊了一声,后者甚至还没听清楚他在讲什么,阿尔就已经将一盒东西塞入了亚瑟手里。亚瑟皱眉低下头一看,原来是一盒巧克力。
   “…………”
   “开心吧?这是我专门为你选的哦~!>v<”阿尔笑脸盈盈,眉目间似乎还留着些许孩子气。他见亚瑟没说话,又朝对方走近了几步,然后稍稍垂首亲吻亚瑟的额头,“情人节快乐!!!”
   斗转星移数百年。几个世纪过去了他最后也忘了确切数字,惟有相似的画面依旧在无声地重演。亚瑟抬起头望向那个高他一个头的蓝眼少年,突然就有点想哭,可眼睛却干涩得什么都流不出来。
   “回礼呢回礼呢~~~~>v<~~~~”阿尔开心地指着自己的左脸朝亚瑟微笑,湛蓝色双瞳清澈无比。亚瑟无奈地抚着额头叹气,最后还是受不住阿尔的缠人妥协似的一把扯过阿尔夹克衫的衣领,看了后者贼笑着的表情几眼,赶紧闭上眼睛往对方脸颊上轻啄了一口。
  
   ……依旧是相似的画面,不同的地方,只是换了个人。
  
  
  
   [02]-Virulence?剧毒-
  
  
   那赤金的发色是剧毒,如同那双鲜红似血的眼一般,刻满了深不见底的诅咒。
  
  
   情人节那天路德维希站在早已坍塌的柏林墙前沉默了语言,远处灰色的铅云一步步逼近,带来了沉闷的风。路德看见碎石堆里蹿出了一些野草,零星的绿意点缀了背后残存的墙。他走过去弯下腰伸手搬走一些石头,纯白手套粘上了灰尘,可他一点也不觉得心疼。头顶的厚重云层像是要塌下来似的,快要下雪了吧。路德想。他抬头望向遥远的东德——现已成为他家上司管辖的那片土地,习惯性地以为依然会有人站在那里,站在那高高的石阶上朝他露出不可一世的笑容,然后用无比轻松的语气对他说,“等本大爷回来后,一定要买很多很多的香蕉来给本大爷洗洗晦气呀,west。”
   路德低下头将目光投向面前的断壁残垣。他总觉得这片废墟下埋葬着他最爱的人,灰色的尘埃像极了那人至死也不肯流下的眼泪。不,如果那个笨蛋会哭,那液体也应当鲜艳如他瞳色的炽红吧。路德单膝跪下,借用附近比较坚硬的石头慢慢在脚边的黄泥地上挖坑,小小的,不深。他干脆脱下已被染色的手套,伸手在军衣口袋里掏出一盒巧克力然后放进刚挖好的小坑中,再把泥土盖回去,将巧克力埋入柏林墙底。
   “……这是我特地为你找的香蕉味巧克力哟,节日快乐。”
  
   路德维希在脑海里想象基尔伯特开心的模样,最后苦笑着垂下了眼帘。
  
  
  
   [03]-Ash?残骸-
  
  
   伊万?布拉金斯基走进一间老旧的木房子逛了一圈,最后停在一张落满了灰尘的红木方桌前。背后墙壁上还挂着向日葵形状的时钟,只是刻度已停顿,仿佛冻结了时间。伊万看着那张桌子,突然想起这里曾经是他跟王耀商讨军事的地方……在某个特殊的年代。他曾经在这里教过王耀俄语,那个时侯王耀虽然嘴上抱怨着俄语没有汉语那么顺口,却也还是认认真真地跟着他的发音学着他的笔画熟悉他家的语言文字。他们曾经在这里吵过架,然后和好,接着再吵,反反复复好像按了循环播放的录像带。伊万笑了笑,伸手在铺满灰尘的桌面上随意地写了个“耀”字,很久以前王耀一笔一划教他写的汉字。伊万还记得,在他们决定背道而驰前往南辕北辙的方向那天,他跟王耀曾经在这里又吵了一次架……那最后的争执,一步一步演变成以他的沉默宣告终结。
  
   “你就像是一个垂暮的老人,明明已经无力支撑未来,却还一意孤行地苟延残喘下去。固执又任性。你早已被侵蚀,哪怕你从不愿意承认。你的过去太美丽,美丽得让人垂涎不已。可是你却宁愿倾尽天下去换取那本不属于你的东西。”
   “那又如何?”当时面对他的嘲讽王耀依旧在笑,伊万记得那个漂亮的笑容。王耀伸手揪住他的衣领,眼里似乎有怒火在燃烧,“我选择了的路就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哪怕前行的途中布满荆棘,哪怕最后只剩我一人孤军奋战,也绝不动摇。我会让学到的东西全部变成自己的,这是我活了那么久所保留下来的习惯……而你,根本就没有立场对我唧唧歪歪。”
   “…………”
   “记住,伊万。是你,先背叛了我。”
  
   铿锵的话语尖锐似利刃贯穿了他的胸膛。可是他却无能为力,只能任由那个看不见的伤口汩汩流出炽热的血,浸没他自我封印的思想。他想伸手抓住那只曾教他握着枯树枝在泥地上缓慢书写东方文字的手,让那个黑发男子留下来,却始终什么都留不下。他跟王耀之间的裂缝早已深不可测,他伸长了手臂也无法触及那张温暖的笑颜。
   伊万闭上眼睛,转身走出这间被历史占据了的旧房子。房外是一大片荒芜的土地,西伯利亚冰冷的寒流从远方的山峦吹过来,刮到脸上像被针扎一样。伊万伸手将围巾裹紧了些。那片辽阔的土地,他曾经和王耀在那里撒下向日葵的种子,期待来年能有一片金色的海洋覆盖这贫瘠的疆域。可惜没等到开花时候王耀就发誓再也不会踏足这里半步。伊万苦笑着伸手握住自己的另一只手,就像当年他牵王耀的手一样。
   记得谁说过,记忆这玩意就像是从老房子里倾泻出来的尘埃,不断地积蓄,最后汹涌地湮没大脑。那是时间撒下的灰烬,烧焦的残骸,以及不可再生的腐肉。纵使历史的巨轮仍在重复悲剧,但当中的主角已不再是他。伏加特的酒味香溢整片大地,可他还是想念王耀家那温暖的空气。
  
   [那些琐碎的细节,原来我都还一直记得啊。]
   [……而小耀你,是不是早就把那段记忆抛弃了?]
  
   伊万走到一坐公共电话亭前,拿起话筒按下心里反复默背了无数次的数字,用手指敲打着旁边的青色金属板,猜想着电话那头什么时候才会接通。
  
   [一。]
   透过电话亭的玻璃望到远处的天空似乎有些阴沉,伊万想那大概是因为玻璃折射的关系。
  
   [二。]
   伊万想起了一九五零年的那一天,他跟王耀郑重地在合约上签下名字,然后相视而笑。
  
   [三。]
   他记得当时王耀的笑容柔和得就像盛开在天上的彩虹糖。
  
   [四。]
   王耀朝他伸出手,弯起好看的眼睛。
  
   [五。]
   “——让我们合作愉快。”
  
   [六。]
   伊万停下敲打的动作,专心地聆听电话那头传来的单调旋律。
   直到终于有人接起这个长途电话。
  
   “——喂?”
   陌生的声音。伊万愣了愣,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猜到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喂?哪位。”那边又重复地问了一句。伊万苦笑着在心里思考为什么不是王耀接的电话,嘴巴还是问候了一句“早上好”。
   “……请问您找谁。”冷淡的语气,伊万想或许电话那头的小家伙不耐烦了,于是就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你家哥哥,最近还好吗?”
   “好得很。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你是香港君吧,不要这么冷淡嘛。”
   “…………”
   “小耀在吗?我有些话想跟他说。”
   “哥哥在忙着,要不你等一会再打过来吧。”
   “…………”
   “不然我也可以帮你转达……喂?”
   “……啊啊,不必了,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情。那么就这样吧,打扰了。”
  
   伊万盖上电话。转身。走出电话亭。远处的山峦依旧直插云霄,峰顶的白雪未曾消融。脑海里突然就浮现出多年以前在莫斯科庭院里他和某个黑发男子看漫天飞舞的雪花的画面,那时的风刺骨却丝毫无法冻伤他们,空气里飘荡着流动的滚烫岩浆,屋子里传出来铺天盖地的呼喊。
   共产主义万岁。伟大的友谊万岁。
  
   即使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即使那些曾经已经被时间的激流冲垮。
   可我还是想要跟你说。
   就像一九五零年的那天一样,对你微笑着许下祝福。
  
   伊万朝着遥远的南方伸出右手,像是想要抓住些什么似的握了握,紫色的眼睛写满了无奈。
  
   情人节快乐。
   我亲爱的小布尔什维克。
  
  
  
   [04]-Cageling?笼中鸟-
  
   “哥哥:
  
   今天天气不错,所以选在今天给你写信。估计等送到你那边,日子也差不多要来临了吧。这边还是跟鸟笼似的没多大变化,亚瑟做的饭依旧糟糕得可以当做生化武器。我有点怀念小时候你经常做给我吃的蛋炒饭了,笑。我还好好地活着,所以你不需要担心,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足够了……”
   “——香港?”
   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香港警觉地转身看向来者,顺势将刚写好的信折好收在身后。
   “在干什么呢,刚才。”亚瑟端着一盘粘稠状的东西走到香港身边放下,微微一笑,“来,吃早餐。”
   “……在写信。”香港别过头不去看桌上那盘被他自动马赛克的黑色粘稠物,面无表情地答道。像一台被拆下了发条的机械,只剩下冰冷的温度。
   “哦?写给谁?”
   “…………”
   亚瑟无奈地摸摸鼻子,只好转移话题。“怎么突然要写信?”香港望向窗外,沉默了良久才回了句“因为情人节快到了”。窗外湛蓝似海的苍穹美丽得就像是童话书页里拼凑出来的模样,阳光懒洋洋地涂抹出耀眼的射线。
   “……哈?什么呀?”亚瑟有些哭笑不得地伸手揉乱面前那个东方少年的黑发,“情人节是在2月而不是8月啊,香港你记错了时间吧?”
   而香港只是笑了笑,随即将视线放逐远处的高天,没有搭理亚瑟的纠正。
  
  
   几天后王耀收到了一封信。
   他看见信封上写着“From HK”时一瞬间愣了愣,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手也忍不住微微颤抖。王耀七手八脚地以最快速度拆信,摊开带着红茶香气的纸张时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他看着那些认真的字迹没由来地就鼻头泛酸,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乱成一团。信的最后只用了寥寥几字结尾,“祝哥哥七夕快乐”。……笨蛋,离七夕还有几天呢。王耀伸手擦掉眼角不小心越界的液体,想象着那个多年不见的可爱弟弟是怎么一笔一划写完这封信,一边笑着一边继续往下看,发现署名旁边竟还写着一句话。“剩下的时间很快就会过去,所以哥哥——”
  
   等我回来。
  
   王耀看着那漂亮的字迹愣了愣,随后终于忍不住伸手捂住了眼睛。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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