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茶]流光森林，且听风吟。

　　
　　 Part.01
　　
　　记忆是浮动在空气里的水草。仿佛窒息的味道。
　　你还记得么。
　　
　　
　　 Part.02
　　
　　暮齐华初。
　　 “一间店子的名称。店子的墙上爬满了忧伤的蔓藤植物，低垂下来的枝条正好当作店门的挂帘。即自然又方便，我真聪明。”
　　声音自店内传出。类似柜台般的浅棕色长桌边倚着一位黑发少年。发梢都漂染成浅棕色，零零碎碎的很抢眼。少年双手握着个纯黑色马克杯继续自言自语，“……至于店里么，吊灯被设计成仿古式，天花板用上等的木材覆盖住，散发着浓郁的清香。至于店内的桌椅全都是木质可洛洛风，靠墙边以及露台的则是吊藤椅。室内随处可见的绿色盆栽，则是这间店的店长的恶趣味啦。……幸好有我这么个天才设计师帮手呀，才会变成如今这么养眼的风景嘛。啧，我怎么这么厉害啦。”
　　 “你的介绍癖以及自恋症越来越严重了呐。”修长的手指撩开垂落在空气中的枝条，一名黑发少年从店外走了进来。面无表情地走到马克杯少年身边。黑框眼镜架在微挺的鼻梁上显得少年稳重而温和。一。二。三。四。将原本捧在怀中的玉米放置到长桌上。
　　 “……谁有介绍癖啊你这死面瘫男。”马克杯少年嘟囔着将马克杯凑至唇边，“….我只是在替读者解说罢了。”
　　 “就凭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胡话么。”玉米少年走到长桌旁边的水槽边装了一小盆水，将排在桌面上的玉米一根一根地洗干净。水面荡漾不断。清澈见底。
　　 “……切。………话说回来哪有人在咖啡店里洗玉米的呀！连粒咖啡豆都没有啊甚至！！”
　　 “第一，没有人规定不可以在咖啡店里洗玉米吧，我喜欢的话，洗苹果也行。第二，世界上有个地方叫【市场】。而【市场】里有样货品叫【咖啡豆】。蠢材。”
　　 “…..你去死呀！！混蛋店长！！！”
　　 “……..更正，是‘店长大人’哟。”
　　
　　眼镜少年背过身将洗好的玉米放置到高脚柜上晒干，嘴角轻轻地笑。
　　然而除了他自己，谁也看不到。
　　
　　
　　马克杯少年。玉米少年。黑发。眼镜。店长大人。混蛋。
　　看起来是那样毫不相干的字眼。却因为共同谱写了一曲记忆之歌而变得密不可分。
　　都只是代号呢。记录了冗长时光。
　　
　　 Part.03
　　
　　青梅竹马是什么概念呢。
　　从小生活在一个地方。一起玩。一起践踏时光。一起长大。什么事都会共同分享。可以托付心事的对象。不知不觉中凝固成形的羁绊。读心术般的了如指掌…….么。
　　
　　周小茶坐在咖啡店外的花园里的那架店长亲自修葺的藤蔓秋千上回想着曾经的青春。周遭扑鼻而来的草木清香。店长从来都是个喜欢植物的人。
　　店长。徐启年。比自己晚四天出生却老是一副年长者的嘴脸，看了就想扁。从十岁那年开始见面。然后至今也没有离开过。
　　
　　这算是青梅竹马么。
　　
　　
　　秋千前后摇晃。风跟着节奏走。周小茶闭上了眼睛，让记忆随着时间走远。
　　
　　十二岁。徐启年以‘一天吃七个苹果’的英勇事迹而闻名了全镇。其实只不过是喜欢吃苹果而已么。只不过是不小心吃得多一些而已么。这样就让人大惊小怪了啊。
　　
　　 “有什么嘛，换作是我，一天吃十个都行呢。”嘴上是这样说，可是却连一个也吃不完。周小茶郁闷地将脑袋别向一边。
　　 “可是我听阿姨说你好像连一个苹果也吃不了啊。”徐启年清澈的眼睛没有杂迹，像玻璃。
　　 “…..可恶！不要瞧不起人呀！！有种就来比赛看谁吃的苹果多啊！！”周小茶涨红了脸，跳到了黑发少年的面前。年少气盛。带点稚气的挑衅眼神。徐启年呆了下后继而垂下眼睛无奈地笑了笑。
　　这样也好比啊。傻瓜。
　　
　　
　　那天他们偷偷跑去了果园里。一人爬一棵树。吃完的苹果核丢到树下早已铺好的白布上。最后看谁的核多谁就赢。他们都拼命地啃咬着水果。甘甜的。微酸的。青涩的。略苦的。汁液滑落喉咙，却没有心情以及时间去品尝那些味道。吃了好多好多的苹果。直到牙齿都开始发酸。
　　
　　
　　那么结果呢？结果是谁吃得比较多是谁赢了呢？
　　没有结果。忘记了去结果。
　　
　　徐启年啃苹果啃到牙酸时，他望了树的周小茶一眼。茂密的树叶隐没了身影，只有模模糊糊的一层暗斑投射在枝叶堆砌成的屏障上。徐启年朝对面喊了一声。
　　然后周小茶从树上掉了下去。
　　
　　 Part.04
　　
　　从那天开始徐启年再也没碰过苹果。
　　自己也曾经问过原因。却总是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干嘛不吃苹果了。”
　　 “…嗯，吃厌了。”
　　 “…..骗人。”
　　
　　 ….想要什么答案呢。呐？
　　
　　 “…..其实是因为那次吃苹果我吃出了半条虫…..喂喂喂是你自己叫我讲的哎现在又打人。啧。”
　　 “…..你快点去死！”
　　
　　
　　为了自己么。因为吃多了不小心摔下树。伤痕累累。差点划到眼睛。右手骨折了一个月。医院里躺了四天。
　　因为内疚什么的。这种东西怎么隐藏都没用吧。
　　毕竟相处过那么长久的时间呀。
　　怎么瞒得住呢。
　　
　　 “…呐。伤口还疼么。”徐启年伸手握住周小茶那只‘绷带手’，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楚。
　　 “痛死啦！你还碰啊老子宰了你去喔！！”然后周小茶惨叫着顺手抄起枕头甩过去，被徐启年笑嘻嘻地挡开。
　　
　　如果说那是年少气盛的好胜心所导致的错误。
　　那么等到长大后还可不可以弥补。
　　
　　
　　 “…..呐。那你以后都不吃苹果了么？”周小茶抬起头望向坐在床沿的徐启年，清秀的脸上还贴着止血胶布。
　　 “….嗯。不吃了。如果不是因为那些苹果，你也…不会受伤了吧。”
　　 “…那你以后不吃苹果的话，不会感到寂寞么？”
　　 “没关系。从今天开始我改吃人肉。”
　　 “………….”
　　 “…然后今天就先吃你好了。来把手伸出来吧。”
　　 “…….死开！”
　　
　　
　　 Part.5
　　
　　 “在想什么呢。”
　　前方传来的声音。
　　周小茶吓得立刻睁开眼睛。然后看见徐启年穿着件白衬衫，在逆光中像个天使般站在自己面前。
　　 “….怎么，在想我吗？”徐启年挑了挑眉，凑近周小茶跟前。
　　 “…是啊。在想你什么时候去死嘛。”周小茶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眼角扫到了男生手里拎着的购物袋，“….你要出去么？”
　　 “嗯。是啊。我要去死啦，你要不要一起去呐？”徐启年邪恶地笑道，打算用他那轻佻的微笑来无视周小茶那瞪死人的白眼。
　　 “….戳死你。没一句正经。”
　　 “那么，要不要一起去呢？”
　　 “……走啦！”
　　
　　脚底踏上地面的声响。失去重量的秋千在做最后的摇晃。随着日照变换长短的影子连在身后。记住了回来的路。
　　越过绿色灌木形成的围栏，走向外面的世界。背向那片苍翠森林渐行渐远。
　　周小茶回头望了一眼。
　　
　　 “….喂，阿年。店子你锁门了吗？”伸手拉住身边男生的衣角，周小茶皱了皱眉。
　　 “没有。”简单利索的回答。
　　 “…没有？！你傻了啊？万一被人进去偷东西怎么….”
　　 “没事的。”打断了话语，“…也没什么好偷的，不是么。”
　　
　　还没等对方反驳，徐启年便反手拉过周小茶的手，继续往市场方向迈步前进。而原本打算开口的周小茶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牵手而忘记了声音。
　　
　　指尖触碰的温度。柔软暖和的掌心。修长的手指扣住自己的指隙。凉凉的风从手背上拂过。温柔地发痒。
　　远处的天空很蓝。太阳正准备往西边落下。余辉染红了整个黄昏。前面大步流星地走着的男生留给自己一个背影。白色衬衫似乎泛着淡淡的荧光。柔软的触动着心脏。
　　周小茶不由得用力地握回对方的手。自己的指尖触碰到对方的手背。光滑而温暖。
　　
　　
　　一直都是这么走过来的啊。
　　一直一直都是这样在一起的吧。
　　看着彼此的背影。
　　是吧。
　　
　　
　　 Part.6
　　
　　徐启年一边挑着咖啡豆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周小茶说着话。刘海遮住了额头，形成暗色的影子。
　　
　　 “…挑够了没啊！速度有够慢的哎！”周小茶没有耐心地嚷着。鼓着脸颊拼命瞪还在慢里斯条地玩着咖啡豆（…..）的男生。恨不得可以马上掐死那家伙。
　　 “嘘。大众场合不要大声喧哗。乖。”徐启年仍旧是恶魔般的邪笑。将挑好的咖啡豆拿去柜台结帐。
　　 “…..你最后哪个字听得本少爷很不爽喔？”周小茶挑了挑眉，黑着脸望向那个高自己半个头的黑发眼镜男生。
　　 “嗯？是吗？我刚才有说什么吗。”男生的语调依旧平淡没有波澜，可是只有背影却看不见他脸上是什么表情。然而语气里的戏谑却比什么都要明显。
　　 “…..你还是快点去死一死吧…”握拳声。
　　 “嗯。好。等我埋完单先。”徐启年认真的点了点头。转身笑着看了周小茶一眼，又转回身去结帐。剩下周小茶望着黑发男生的背影垂下了眼睛。
　　
　　为什么无论我说什么你都能够认真地点头呢。
　　即使是叫你去死。
　　
　　
　　 Part.7
　　
　　走在回家的路上。没有声音。
　　徐启年侧过脸瞄了从市场出来后就一直沉默的少年一眼，抿了抿唇。将右手抱着的购物袋换成了左手抱住，然后伸出手指戳了戳周小茶的脸颊。
　　
　　 “…怎么这么安静呢。不像你啊。”
　　 “….在想东西。”
　　然而周小茶并没有像以前那般气急败坏地叫嚷着要戳回徐启年的脸，只是静静地，小声地回了四个字。眼睛少年皱了皱眉，收回手。
　　
　　 “….你也会想东西的啊。好惊奇。”徐启年装作很吃惊的表情，终于惹来矮他半个头的马克杯少年头顶的愤怒符号多了几个。
　　 “…你是在暗示本少爷没脑吗？！”抬起头以‘杀他死’目光瞪过去。
　　 “更正，是‘明示’哟。”微笑。看起来多么温柔的一张脸啊，可是周小茶现在却只想将那张笑得欠揍的脸打成烂饼。
　　 “….去死呀你！一天不损老子会死是不是！！你快点给我去die！！去呀！！混蛋！！宰了你去哦！！”将愤怒化为行动，周小茶侧过身一把揪住了眼睛男生的衣领一脸凶狠。
　　 “….终于恢复正常了哎。”徐启年仍旧是那样淡淡的笑着，眼睛里揉碎进的温柔加深了嘴角的弧度。伸出手指轻轻触碰着周小茶的额头“你啊，还是有精神点比较可爱哦。”
　　 “…..什么可爱…”周小茶不自觉地有些恍神，似乎觉得对方在夸奖着自己所以脸颊便不由得透着红起来。
　　 “………这么可爱的表情是在引诱我吗。”眼睛少年笑得更加邪气。听了他的话的周小茶还没弄明白，皱着眉头望向男生打算问清楚时，却在下一秒睁大了眼睛。
　　
　　逆着夕阳的余光。影子覆盖住了自己。血管里似乎被堵塞了一般胀得难受。血液被瞬间凝固住。心脏似乎有那么一刻停止了跳动。柔软的。轻微的。甚至能看清楚睫毛的长短。那么近，那么近。鼻尖相互触碰。
　　
　　眼睛与眼睛的距离是一公分。
　　嘴巴跟嘴巴的距离是Zero。
　　
　　熟悉而陌生的气息如潮汐般漫长涌来。融化了自己的呼吸。
　　脑海里空白一片。只有眼中所能看见的，唯一的你。
　　
　　
　　 Part.8
　　
　　徐启年看着一路上拼命走在前面的男生有些无奈。
　　
　　 “喂。你还要闹别扭到几时啊。”
　　 “…混蛋！死色狼！我看错你了！我不识你啊！！”
　　
　　这种毫无水准也没有内涵的对话一直在重复。徐启年叹了口气，用谁也听得到的声调自言自语，“…吻一下而已嘛…用得着这样闹嘛….啧….小气啊….”
　　果不其然，前面的周小茶顿时收住了脚步，然后全速冲到了徐启年跟前咬牙切齿，“‘吻一下而已’？！那是我的初吻哎！！保留了那么久你你你个死人….可恶！！把老子的初吻还来啊！！”
　　 “….‘还’的意思是…‘再来一遍’吗？”徐启年伸出手环过周小茶的腰，嘴角的笑纹渐深。看到周小茶涨红了脸拼命后退了几步后又转换成无奈的表情。反手用力拉过对方的手，依旧用他那不紧不慢的语气，“…走啦。笨蛋。”
　　 “….混蛋！！你讲谁啊！我才不笨呢！！”立刻又张牙舞爪。
　　 “我有指名道姓说是你么。不要这么急着承认嘛。”一脸正经的表情。
　　 “….你！我真的会杀死你去的呀！！”
　　 “喔。随时奉陪啊。”
　　 “…不要用那种充满了不屑的语气说话呀死人！！”
　　 “是是是…啊，肚子好饿啊，我们去吃饭吧。”
　　 “哦好啊，去哪里……喂呀你又给我扯话题了！！混蛋啊！！”
　　
　　
　　黄昏已经过去了。吹来了属于夜晚的风。
　　绿色的植物在黑暗中显得模糊不清。轮廓若隐若现，像是被鬼魅潜藏着一般。蔓藤植物包裹着的咖啡店里透出了灯光，空气中浮动的尘埃被光线覆盖住。显得那么安稳。
　　
　　庭院中每一片叶子都泛着淡淡的萤光，流泻成温暖的河流。蔓藤编织的秋千在夜色里轻轻摇晃。风里传送着自远方而来的歌谣。
　　在耳朵之外。回荡。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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